于《西游记》(以下简称“《西》”)此书的性质,大家普遍公认其是一部中国古典神魔小说。
这一名称源于鲁迅先生在《中国小说史略》中的提法。这一类型的代表作还有《封神演义》等。说得再具体一些,《西游记》是中国古代第一部浪漫主义章回体长篇神魔小说。
南开大学教授陈洪先生称《西游记》为“把宗教游戏化的奇书”。他讲道,此书中有大量的宗教内容,但它不是一本正经的宣教,而是将其“游戏化”,它很好玩。说它是“奇书”,是因为里面有诸多谜团。
关于定性,陈洪先生认为:
“它是中国第一部游记形式叙事的长篇小说,第一部集中反映中国人宗教观念的长篇小说;是中国最浅显、又最费解的文学经典;是中国最滑稽又最严肃的文学经典;是最具国际性的古代作品,又是最被后现代、大话所青睐的作品。”
《西游记》英文版本作者、英国翻译家卫利指出:
“《西游记》的独特之处在于它糅合了美丽与荒诞、深奥与无稽。传说、寓言、宗教、历史、反官僚的讽谕与纯粹的诗词——所有这些迥然相异的要素都囊括在这部小说里。”
该书成书于16世纪明朝中叶,讲述了唐三藏与徒弟西天取经的故事,主要表现了“惩恶扬善”的古老主题,问世以来在国内外广为流传。当然还表现了其他主题。
(一)“惩恶扬善”主题
此主题十分显明,从第二部分讲述唐僧身世时,皇帝派兵铲除恶人(见“附录”);到第三部分,师徒一路降妖除魔、做善事好事等,此主题贯穿始终。
小说最后,主人公孙悟空因“归于释教,隐恶扬善,炼魔降怪有功,全终全始”,被佛祖封为“斗战胜佛”。
(二) “巧妙讽刺批判社会现实”主题
鲁迅先生指出,《西游记》“讽刺揶揄则取当时世态,加以铺张描写。”小说带有作者吴承恩本人在实际遭遇上不平的抒发与寄托。
吴承恩(约1500—1582,一说1506-1580),江苏淮安人。少年时便诗词歌赋,无所不通,“以文名冠于乡里”。
天启《淮安县志》评价他“性敏多慧,博及群书,为诗文下笔立成,清雅流丽,有秦少游之风。”。
但他却和蒲松龄一样不顺,多次科考不第,直至约50岁才补上岁贡,且仅做过短期的长兴县丞,干了一两年,便和陶渊明一样,“耻折腰,遂拂袖而归。”。
他空有远大志向、抱负,在现实中不能实现。于是他便将济世匡时、除暴安良的理想和愿望寄于《西游记》中了。
明朝中后期,国势由盛转衰,宦官长期干政,社会矛盾激化。生于这一时期的吴承恩经历着诸多社会矛盾:吏治腐败、经济凋敝、民生寥落等。
《西》中虚幻的神魔世界,便是真实的社会现实生活的投影。玉帝的天宫便是人间朝廷的投影;取经路上的妖魔鬼怪、坎坷磨难,便是社会诸多病态的反映。
吴承恩在《禹鼎志序》中说过,“说神道鬼都是手段,讽喻世事才是真正目的。”
书中妖精(有、无背景)的迥异命运,可视作现实社会不良“潜规则”盛行的投影。
第九十八回,看守藏经阁的阿傩、迦叶两位尊者,公开向唐僧索要好处——“圣僧东土到此,有些什么人事送我们?快拿出来,好传经与你去。”。
后来,“仍问唐僧要些人事。”在佛教圣地,如此人物明目张胆的索贿,正是对明朝官场普遍索贿、行贿风气的一种暗讽。
比丘国王用1111个小儿心肝做药引子的荒唐可耻之事影射了嘉靖帝。为了纵欲,嘉靖曾用女童初次月经炼制红铅服用,并命人从民间选取了近500名8~14岁的女童。
这些女童的下场要么成了宫女,要么凄惨地死去。书中宝象国国王因为失了三公主,于是“两班文武官,也不知贬退了多少,大小婢子太监,也不知打死了多少”,这种迁怒、冤杀着实可恶、悲剧。
紧接着“国王哭之许久,便问两班文武:‘哪个敢兴兵领将,与寡人捉获妖魔,救我百花公主?’连问数声,更无一人敢答。
真是木雕成的武将,泥塑就的文官。”所折射的正是明代中后期统治阶级的昏庸、无能。此类影射、讽刺在书中比比皆是,非常明显,由此后人便不难理解《西游记》为什么在明代被列为“禁书”了。
(三) “修心或修炼”主题
明代中后期,理学和心学思潮盛行。明代政治人物、作家谢肇淛称:
“《西游记》蔓衍虚诞,而其纵横变化,以猿为心之神以猪为意之驰,其始之放纵,上天下地,莫能禁制,而归于紧箍一咒,能使心猿驯服,至死靡他,盖亦求放心之喻,非浪作也。《西游记》为三教合一心学也。”故西天取经可视为修心、修炼的过程。
(四) 斗争主题
小说主要以主人公孙悟空这一形象表现、反映不屈不挠的斗争精神。
此外还有一些其他论点。多主题、论点也正是小说名著的丰富涵蕴与魅力体现。
笔者在此提醒诸位读者需要注意明辨文学阐释中的“误读”。因着文学具有的丰富蕴涵性,故在阐释时“正误”“反误”都有许多。
“正误”用来指代对作品误解或误读的一种情形,是指读者的理解与作者的创作本义有所牴牾,但作品本身却客观上显示了读者理解的内涵。
从而使得这种“误读”令一些人信服,从而具有一定的意义与价值。与之相对照的则是错误的“反误”。
对《西游记》的阐释,代表性“正误”观点如:小说体现了人民群众的斗争愿望,开始是孙悟空和统治者斗,之后和妖魔及自然灾害、恶劣环境斗,表现了人类斗争、进取的精神。
笔者也提出一个观点:孙悟空从一个体制的叛逆者、挑战者转变为一个体制的顺从者、得益者终至体制内成员,固然有作者主讲佛家故事,并“崇佛抑道”的缘故。
但也反映了作者在当时黑暗社会现实中的矛盾、挣扎与无奈、无力。
有一些似是而非、穿凿附会或直接差误的“反误”性观点需要我们明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