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们这也太乱写了,我一不打老婆,二不卖神油,更没做违法的事!”2018年6月8日,著名导演徐峥和《我不是药神》剧组被一个男人告上法庭。
就在当年,电影《我不是药神》热播火爆,一口气拿下31亿票房,成为近10年来豆瓣评分最高的国产电影。
有不明真相的网友说,这人是蹭热度的吧?
其实他们不知道的是,这部电影就是根据这个男人的故事改编的。
他叫陆勇,被白血病病友们称为“药侠”,就是这个男人不仅改变了白血病病人无药可吃的现状,更是直接促成了我国医保政策和法律的改变。
但令人不解的是,电影播出后,“药侠”陆勇竟要告徐峥,这是为什么呢?
和电影里的程勇失婚又落魄不同,现实中陆勇家境殷实。他出生在江苏无锡,父亲开了一个纺织厂,而他自己也是一个针织品出口企业的老板。
原本,陆勇的小日子过得不错。但天有不测风云,34岁那年,一场疾病毫无预兆地降临在这个正值壮年的企业家身上。
那一天,他照常在工厂忙着出货,突然天旋地转,一头栽倒在地上。
在医院醒来后,陆勇并没有多在意,以为不过是血糖低了。直到医生给他拿出检查报告,上面显示多项血液数据有异,是慢粒细胞白血病的征兆。
这简直就是晴天霹雳!陆勇无法接受这个事实:他才34岁,平时身体壮得和牛一样,就连感冒都很少,这一定是医院弄错了。
陆勇慌不迭地开车跑到上海大医院再做一次检查。但奇迹没有发生,医院的结论仍然是:他得了“慢粒细胞白血病”。
陆勇像被人当头打了一棒,但主治医生安慰他,这个病,有药治:目前有一种保命药,他可以保证病人正常生活。
不是绝症,陆勇松了一口气。然而,当他得知药价,却又心里发了慌。
原来,医生所说的这种保命药,是一种叫格列卫的瑞士进口药。一盒价格23500,一个月一盒,需要终生服用,而且不能停,停一顿,身体就会产生抗药性。
这简直比黄金还贵!事实也的确如此,同样的重量来说,格列卫的价格是黄金的20倍!
好在陆勇还有点家底,他暂时还吃得起。但时间长了,他也扛不住了。
“我每天睁眼就吃药,感觉吞下去的都是钱啊。一颗就是200块,一天就得吃掉800块。”
2年过去,陆勇吃了将近60万,再加上检查,花了70多万,陆勇的家底是彻底掏空了。
“没钱买药”就像悬在陆勇头顶的剑,压得他喘不过气来。
为了活命,陆勇开始遍寻名医。他创办了慢粒白血病交流群,和网友们交流、分享最新的治疗信息。而做外贸的陆勇还充分发挥了他英文好的强项,结识了许多国外的病友。
功夫不负苦心人。陆勇终于有了一个重要的发现——他找到了替代药!
原来,陆勇看到一个韩国病友的文章,说他目前正在服用印度Natco公司的格列卫仿制药,价格只要三千多块,但疗效盒格列卫差不多。
陆勇掐指一算,原来的一盒,现在可以吃6盒。如果疗效差不多的话,那以后就可以省下一大笔钱。
陆勇立马拜托朋友去打听,在得知这个药在日本药店有售后,赶紧托朋友买回来。
但拿到手一看,这药不仅颜色和医院买的格列卫不一样,而且包装盒也很粗糙。会不会吃出问题来,陆勇心里没底。
他抱着用自己做人体实验的想法,和医院的格列卫混着吃。3个月后,他去医院检查身体,血液指标一切正常!
这真是个特大好消息!陆勇立马把这个消息分享到群里。一时间,群里沸腾起来!
但很快,群友们就遇到了难题:这药在国外,可怎么买呢?以个人名义向国外公司买药是件非常复杂的事情,且不说大部分患者英文水平有限,就是如何付款也是个大问题啊。
要知道,买药需要用美金结算。病友们需要先到银行把人民币换成美金,然后再用英文填写西联汇款单,汇到印度公司账户。这中间任何一个环节出现问题,都有可能导致买不到药。
这时候做外贸的陆勇又帮上了忙!
他把如何给厂家发邮件、收到邮件后怎么回复、如何填写西联,详细地做了模板。这下群友们勉强应付买药问题了。
白血病友一传十、十传百,大家都知道了印度有个神药可以治病。越来越多的白血病人纷纷给印度公司下单。
看到这么多病友得到救治,陆勇从心眼里感到高兴。但同时,他又想,现在印度厂家有了这么多中国的订单,我们能不能和他们谈一谈,把这个价格再降低一点儿呢?
2006年,他亲自去印度拜访制药厂,代表中国病友和印度高层谈判,一番交涉之后,将价格降到了2800一盒。
陆勇充分发挥了他的谈判天赋,将价格一压再压,直到2014年,这个价格已经到了200块一盒了。
陆勇为病友们谋得了福利,在病友圈里,大家纷纷称他为药侠,称他给白血病人带来了生机。
事实上,也的确如此。在中国,大部分的白血病患者都死于无药可吃。不是市面上没有药,而是吃不起。想想一年近30万的医药费,可以令多少家庭倾家荡产。
在巨额医药费面前,命似乎不值一提。
然而,陆勇改变了这个现状。印度仿制药的到来,让更多人能拥有活下来的机会。
我们可以算一笔账,以前的格列卫一盒23500,一年需要282000元。而印度的仿制药200一盒,一年只要2400。以前购买正版药一个月的钱,现在可以吃上117个月!
但许多人又问了,印度能生产这个仿制药,那咱们中国为啥不能生产?
这是因为,生产格列卫的这家瑞士公司在中国为格列卫申请了专利保护,在保护期内,任何一家中国制药公司不得仿制。
而印度政府颁发的《专利法》,从1970年开始就不再对药品化合物的知识产权进行保护。这让印度迅速成为“世界药厂”。他不仅仿制格列卫,而且还把艾滋病治疗的花费从原来的一万美元下降到约200美元。
如同陆勇所说,几百年前印度传来了佛经,现在,印度又传来了神药。
但陆勇没想到的是,这神药竟会给他带来牢狱之灾!
虽然病友们能买到印度药了,但买药仍然不时出现问题。
一方面,以个人名义进行跨境贸易,必须由印度公司提供相应的合同,这样中国这边的购买者才能收到药。但购买的人多,一次的量又少,印度公司那边的工作量剧增,常常会忘记,这就导致中国病友收不到药;
另一方面,汇款又出现了新的问题。
原来,印度对境外个人账户汇款到公司账户有次数限制。购买仿制药的中国病人很多,印度公司不得不经常改变账户。一来二去,他们也觉得很麻烦。
于是,印度公司提出一个方法:由陆勇提供一个账户,大家把钱转到他的账户上,然后印度公司再在特定的时间把钱给一次性汇到公司账上。
这确实是个可以提升双方购药效率的好办法,但陆勇却犹豫了。他觉得自己是病友群的群主,大家都很信任他,但一扯到钱的事儿,难免让人怀疑他是不是从中获利。
陆勇左思右想,终于找到一个办法:他在网上买了3张信用卡,一张提供给印度公司当收款账户。
本以为一切就这样解决了,没想到,陆勇却突然被警察给抓起来了。
2013年,湖南省沅江市警方查获了一起网络售卖银行卡的案件。从中发现了陆勇有过买信用卡的记录。
警方一调查,发现陆勇购买的这张银行卡上,短短3个月就有300万的资金流水。他们顺藤摸瓜,发现了陆勇在大批量地购买印度抗癌药。
于是,陆勇因妨碍信用卡销售罪和涉嫌卖假药被批捕。
这让陆勇想不通:这个印度抗癌药怎么就是假药呢?它是在印度合法生产的,而且陆勇都吃了十多年了,它在药效上是真的有作用啊。
但在我们国家的法律中规定,只要没有经过我国药监部门审核、批准的进口药,都是假药。
消息一出,许多白血病患者们陷入恐慌:如果购买印度药违法,那自己又该如何生存下去呢?
但国家法律其实是有规定的,如果自己购买这些仿制药,自己服用,是没有触犯国家法律的。所以病友们是不必担心的。
陆勇的案件症结在于他有没有从中获利,而在警察在调查中发现,陆勇是存在获利可能性的。
首先,他提供账户的动机是什么?提供他人的信用卡是犯罪行为,如果不是有利益驱动,那为什么以身犯险?
其次,陆勇的个人账户和他提供给印度公司的账户之间有资金往来;
再者,印度公司每个月都会免费送陆勇一些药。这些很可能就是陆勇牟利的证明。
陆勇承认,他提供账户存在私心。
因为正版的格列卫服用久了,也会出现耐药性。这个时候,就必须服用格列卫的二代、三代来保命。现在这些药已经上市了,但价格比一代还贵。二代一瓶39000元,三代一瓶9500美金。
虽说大家目前服用仿制药还没有抗药性,但保不齐哪天就出现了呢?到时候,二代、三代可是吃不起。
但印度制药公司对新药的研发却迟迟没有进展。陆勇想,如果他们看到抗癌药在中国的病人群体很大,他们能赚到钱,那就会投入去升级研发。
所以,为了这个目的,陆勇积极地帮助印度公司寻找账户。
但至于资金往来,那是因为印度公司需要在特定的时间内,整额地汇入买药的钱,而有时候病友汇款不及时,陆勇就会垫上一些钱。
而印度公司送他的药则是为了感谢他提供账户,送给他的一些小礼物。况且这药200块一盒,以自己现在的财力还买不起吗?
但不管如何,陆勇的案件还需要进一步侦破。2014年7月,这个案件被沅江市检察院提起公诉,法院决定于次年1月开庭审理。
一时间,陆勇被捕的消息轰动了全国,是“英雄”还是“罪犯”,大家争论不休。
而陆勇的上千名病友开始积极行动,向法院递上联名书,说明陆勇对他们的帮助。
71岁的梁英就是其中的代表。她和儿子都是慢粒细胞白血病患者,儿子已经先行离世,而她则靠每个月的低保生活。她说:“如果不是陆勇,我早就和儿子一块儿去了。我要活命,谁来救我的命?”
湖南的一个病友李昕也声援陆勇:“正版药吃不起,陆勇给我们找了一条活路啊。”
更多病友结集在法院门口,拉起横幅,为陆勇请命。他们高呼:“有病没药吃是天灾,有药没钱吃是人祸。请给白血病患者一条生路。”
病友们的呼声引起了检方的注意,他们在查明实情后,决定撤诉。十几天后,陆勇被无罪释放。
古人说,“人为善,福虽不至,祸已远离。” 正是陆勇给出去的善良,帮他免除了牢狱之灾。
但陆勇事件的后续并没有结束。
2018年,一部电影《我不是药神》让陆勇再次回到舆论的中心。他发现电影中主人公的形象和自己相去甚远,因此一纸诉讼将制片组告上法院。
当时的主创团宁浩和徐峥都再三和陆勇解释,电影的创作需要一些艺术冲突,建议他看完电影后再做决定。
陆勇接受了他们的建议。在看电影时,他数度落泪,连他也不得不承认,这是一部优秀的电影。
而剧组又提出了一个让他无法拒绝的条件:
“一、片方拿出200万,捐给白血病公益救助机构。二、票房总收入每达到1亿元,就追加30万元用于救助患者。”
陆勇觉得能让更多人了解到白血病群体,能让白血病群体获益,他个人形象和这些比起来算不得什么。
事实上,《我不是药神》电影带来了更大的惊喜——由于电影引起了巨大的社会反响,它直接加快了我国药品机制的改革。
如今,19个省市都已经将格列卫纳入医保,而且进口抗癌药也开始实施零关税。现在,找陆勇买药的人越来越少了,事情正在变得越来越好。
而电影带来的另一重影响则是,陆勇的手套工厂订单翻倍,这个手套工厂曾是他续命的经济依靠。
电影上映后,有人一次性定了十万双手套,也有电影院老板买手套免费送给观众。观众们正以实际行动回报陆勇付出的爱。
但同时,再次身处舆论的中心,陆勇也面临更多的争议。有媒体认为,陆勇换掉了吃了七年的Veenat,换成了Cyno公司生产的仿制药Imacy。
但陆勇已然不在意这些声音。回到正常生活中的陆勇,他的病情得到很好的控制,事业也在蒸蒸日上。
2020年疫情爆发时,陆勇又一次踏上了去过无数次的印度,给武汉协和的医生带来了3000个护目镜,3000个N95口罩。
在人们对这位“药神”竖起大拇哥时,他却微微一笑:“我的力量很小,你们帮了我,我也要帮你们!”
也许是受过苦难,陆勇更懂得人间疾苦。善良的人经受再多苦难还是善良。
正所谓“爱出者爱返,福往者福来”,希望“药侠”陆勇能用积攒的福气走得更长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