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马颊河起源于河南濮阳流经河北在山东无棣注入渤海此河开挖于唐朝其中在山东有一段沿用的是笃马河故道这笃马河时间更早相传在周秦时已有所以官面上虽然一律统称此河为马颊河但民间还是习惯叫它笃马河
笃马河下游有一条支流叫妖风河妖风河两岸是几十米宽的防汛河堤河堤上植被茂密多是些参天槐树和榆树相传这里的树有的已经有几百岁了粗的要好几个人才能合抱
妖风河东岸密林里隐居着一位高人人称清廉居士清廉居士很厉害小到给人医治跌打损伤头疼脑热大到帮人驱魔招魂预卜吉凶在外面传得更是邪乎有人说曾在河堤的密林里看到他和一个白胡子老头儿坐而论道等人走近了就只剩下他一个人有人就猜测消失的老头儿是这密林里的大树精还有人说是黄鼠狼大仙更有人说是妖风河的河神
说起这妖风河姥爷给我讲过一个古老的传说说是在古代此地本没有河那时候本地百姓都靠天吃饭天上下雨兴许就能吃饱饭天不下雨就只能去荒地里去挖野菜撸草种子吃艰苦年月饿死过不少人于是本地的人就很希望有一条河
几个村子的族长就聚到一起商量要在此地挖一条河去引笃马河的水灌溉那时候本地的劳力少挖土工具又落后再加上没有官方的支持想在此开河道无异于愚公移山但是本地的村民并没有放弃而是一镐一镐的挖一筐一筐的抬相信总有一天能挖到笃马河的
也许这种愚公移山的精神感动了天地忽一夜妖风大作飞沙走石呜呜然如龙吟虎啸轰隆隆似千军万马吓得人都不敢出门等第二天风平浪静躲了一夜的人出来一看一条大河赫然而现河水清澈波澜不惊人们寻河而下发现这条河直通笃马河
本地族人感恩天赐神河在河堤上植树护堤修建河神庙又因这河因妖风而生所以命名为妖风河从此本地族人桔槔提水灌溉田地过上了丰衣足食的生活
由于好奇我到县图书馆的县志上查这条河的来历上面也言语不详只说这河在先秦时已有后来才慢慢拓宽加深植树护堤成为如今的模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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妖风河中游有一个闸桥闸桥东三里地处是芦家村这芦家村就是我姥姥家清廉居士就这个村里的村民清廉居士在外面传的神乎其神但是在芦家村的人看来他是一个再平常不过的人了
我打小在姥姥村长大短不了听村里人议论清廉居士所以对他还是很了解的芦家村的村民都姓芦是一个大家族论起辈份来我应该管清廉居士叫姥爷
清廉居士本名芦清廉上世纪三十年代生人他娘死得早家里就他爷儿俩加上他已远嫁的妹妹总共三口人他结婚那年是新中国成立的第二年那时候整个村子里都穷芦清廉家更是穷得不行他爹东借西凑好容易凑足了娶亲的彩礼钱置办酒席的钱怎么算也缺着一块买酒肉的钱人一辈子就结一次婚酒席里没有酒肉怎么行眼看着迎亲的日子就到了芦清廉他爹去找一个旧友帮忙
旧友是隔壁村的老郭年轻时曾在一起共过事这老郭也算厚道知道老友有难从大衣柜里给老芦摸出十块钱话说这十块钱连酒钱都不够更别说再买肉了老郭就给他出了个法子说这酒里可以兑点水老芦也是没办法就依了老郭但是这肉去哪里弄呢两个人坐在炕头儿一筹莫展等老芦出门要走时这老郭好像突然想到什么把老芦叫住欲言又止老芦也急说咱老哥俩谁跟谁啊你有话就说啊
老郭就把老芦叫回屋里压低声音说话像是特务接头老郭说他前几天到一大户人家打短工期间大户家病死一头猪这猪死亡的具体原因不详大户人家也不敢杀了吃肉就让老郭用车把这猪拉到野外埋了
老郭的意思是这天寒地冻的猪也腐烂不了这猪也不知道是怎么死的要是实在没办法就拉回来
老郭这话还没说完老芦就生气了要不是看在旧友的份上估计老芦就骂上他了怎么能干这缺德的事呢大不了这酒席就不上荤腥了
迎亲的头一天老芦请了几个本村的人来准备明天的酒席几个人里里外外找了三遍没找到肉就去问老芦肉放在什么地方几个人看老芦面有难色说这喜宴怎么能没有肉呢明天来的不光有本村的父老还有远道的亲戚最重要的还有女方家的人没有荤腥你让人怎么看
老芦想想也在理可眼下是真没钱买肉经过激烈的思想斗争老芦心下一横就去找老郭了于是两个人趁着夜色把死猪扒出来用小推车推到老郭家两人反锁大门在偏房里就把这猪杀了整理出七十斤猪肉二十斤排骨一盆猪下货外加一个猪头和四个猪蹄儿
你还别说这死猪杀好了用水洗净除了心理上有些不适还真看不出有什么毛病于是两个人等到下半夜把整理出来的猪肉运到了芦家村放在大锅里煮多放生姜大葱和盐在锅里煮了个把钟头香味就出来了掀开锅盖肉香四溢
第二天开席老芦家这桌子上什么都不缺有菜有酒有肉乡亲们吃得都很开心在酒席上老郭和老芦光吃素菜这肉一筷子没碰酒过三旬老郭就喝得有点多了那年月乡下人都吃不饱肚子一碰上酒席都敞开了吃喝老郭更是喝的没边儿没沿儿一开始别人问他为什么不吃肉他笑而不语最后喝多了嘴没有把门的把这猪肉的来历就都给吐噜出来了
当时就炸锅了场面没法形容乡亲们把老芦家里里外外砸了个遍还把老芦爷儿俩给打的满脸是血趴在地上爬不起来虽说这天地也拜了婚却没结成女方家的人吐着把新娘就给拉走了
村里当天没吐干净的夜里开始拉肚子第二天气不过又到老芦家把他爷儿俩揍了一顿从此爷儿俩在村里就成了众矢之的走在村里不敢跟人打招呼也不敢抬头唯一跟人说话的时候就是挨骂的时候
芦清廉也是冤呢自己没做错什么到手的媳妇跑了还挨了打他气性大从此不跟他爹说话两个人住一个院子低头不见抬头见却形同陌路
最后芦清廉他爹没脸在村里呆离开村子不知道到哪里去讨生活了从此再也没有回来所以说这蝴蝶效应还是很在理的你做的一个错误决定很可能改写你的一生
芦清廉和往常一样照例生活在这个村子里若没有人主动跟他说话他平日里也不说话他不是在地里干活就是宅的家里深居简出偶尔到外面赶个集家里养了几只鸡和几只山羊没事就抱个收音机听一个人不方便干的活儿也不主动找人帮忙都是自己想办法
这样的生活一直持续了三十多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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八十年代为了周边几个村子灌溉方便上边在妖风河边建了一个小型扬水站扬水站建好后需要一个看守上边让芦家村的村长找一个人
虽说每个月有几十块的补助但还是找不到人本村的青壮年都去外面打工了留下老人还要为他们看管孩子所以芦清廉无疑是个最合适的人选
村长到他家一说没费多大劲芦清廉就同意了姥爷说那时他家就三间土坯房冬天透风夏天漏雨好呆扬水站有三间瓦房更别说每月还有几十块钱了
搬到扬水站正得芦清廉心意扬水站那三间砖瓦房一间是办公室平时也没什么人上头只在灌溉季节检修设备时才来此坐坐另外两间全凭他处置他里屋用作卧室外间作厨房里里外外收拾的干干净净他在外面空地里种菜平时就在周围放放羊听听无线电他家的地也承包出去了每年收几百块的租金秋收季节就在周围地里捡拾些麦穗玉米什么的添作口粮
大约是在我六岁时经常跟着姥爷出去放羊妖风河河堤的树林就是我姥爷常去放羊的地方树林里面潮湿阴郁颇有些深山老林的意味那时候芦清廉只是给人推拿按摩正骨拔罐什么的还没有驱魔招魂预测吉凶的本事清廉居士的别号也还没有挂在他头上
有一次姥爷追赶山羊把脚崴了走不得路正好遇到林子里採菌子的芦清廉芦清廉清瘦头发胡子花白穿一件灰色老式对襟汗衫里面空荡荡的颇有些仙风道骨的意思他背着筐打着招呼走过来见姥爷崴了脚便把他搀到住处
他住的房子因为树林的遮蔽墙壁上都生了苔藓和爬山虎篱笆院子里面种了整整齐齐的蔬菜他让姥爷在院子里的藤椅上坐下自己到里屋拿了瓶二锅头出来我以为他要和姥爷喝一盅儿叙叙旧谁知他喝一口酒一下喷到姥爷的脚踝上然后揉着脚踝跟姥爷聊天
姥爷问他跟谁学得这些法子芦清廉反问姥爷还记不记得前几年村里来了几个走江湖卖艺的他们天黑后没地方落脚村长就把他们带到这里来了第二天他们有人生了病行不得路就在扬水站小住了几天就是这几天他们教了些正骨推拿针灸拔罐的法子给他后来有个小病小灾他自己就试着治有时候还是挺管用的
芦清廉用夹板把姥爷的脚固定好叮嘱这几天不要乱动等消肿了才能下地活动姥爷不敢动让我回家喊来二舅二舅用牛车把他拉回家过了四五天姥爷就能下地了拿了好酒和鸡蛋相谢
芦清廉会治病的事儿传开后附近几个村子里人有个跌打损伤头疼脑热也不去镇上拿药了而是提捆韭菜或抱个南瓜什么的来河堤上找芦清廉帮忙治好了皆大欢喜治不好也无所谓芦清廉也是同样的心态治好了留个好名声混个好人缘治不好也没什么大不了本来自己不是专业医生嘛
芦清廉自从死猪肉事件后就没怎么跟人说过话要不是家里有鸡和羊饿了冲他叫唤简直一点存在感也没有这下好了家里突然有了人气芦清廉也乐得帮忙给人治起病来也是不遗余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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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学三年级暑假的一天我跟姥爷在河堤上放羊一对夫妻抱着孩子走过来问芦先生的住处在哪里姥爷被问懵了村子里都姓芦但是能称得上先生的就一个人那是本村的文书芦清远以前在私塾里教书现在退了村里有个红白喜事会被请去记记账写个挽联什么的偶尔也会被人请去写家书
我姥爷就问他们是不是找教书先生芦清远夫妻俩儿连连摇头说是找河堤上给人治病的芦先生看姥爷的表情好像在说我草这不是找芦清廉嘛这老小子什么时候成先生了
看夫妻俩的衣着就是乡下人还是比较穷的乡下人女人用头巾包着头怀里抱一个熟睡的满月婴儿小婴儿和这对夫妻一样身体瘦小面色蜡黄
姥爷说你们是不是找河堤上看水泵的芦清廉
夫妻面面相觑不置可否
姥爷说这河堤上就是他一个人住错不了我带你们过去吧
姥爷路上跟这夫妻聊了几句原来这对夫妻是从妖风河上游来的到这里有二十多里路他们听人说这里有位先生给人看病挺灵验抱着孩子走了大半天才到这里
姥爷说你这孩子得啥病啊跑这么远来看病
那男人说孩子吓着了让先生来叫叫魂儿
姥爷吃了一惊说那老小子哪里会叫魂儿也就能捏捏脚拔个罐子
女人说俺们那边都说芦先生给人看病很灵验的
说话间就到了芦清廉的住处他正躺在藤椅上打盹儿听人来了慢慢从藤椅上下来
姥爷说清廉兄弟啊这两口子从南乡来的孩子吓着了说让你给看看你快给看看吧呵呵
姥爷一脸的坏笑好像在等着看热闹
那男人递上一个筐子说先生俺们也没什么值钱的东西这是攒的一筐鸡蛋您别嫌少
芦清廉没接把筐子向旁边推一下向女人走两步看怀里的孩子说这孩子咋了吓着了
女人说吓着了整宿整宿的哭张牙舞爪的像是被什么东西附了身到白天又老是睡不醒像是被勾去了魂村里的老人说这孩子八字弱得请先生叫叫魂驱驱鬼
这女人说的让人毛骨悚然芦清廉也好像被吓了一跳说这些我也不会啊你们找错人了吧
那女人有点急了声音里带着些许哭腔说先生俺们那边的人都说你能治这病俺大老远跑来你就给孩子看看吧
说着就向地上跪那男的也跟着跪芦清廉赶紧把人扶起来让到屋里他让女人把孩子放在炕上说我知道一些给孩子叫魂的法子是当年听村里的老人讲的不知道灵不灵今天就试试不灵你们就回去另请高明行不
夫妻俩拼命点头
午后的阳光从窗子里进来照在青白相间的粗布床单上芦清廉把孩子移到有阳光照射的地方问道小孩儿叫啥啊
两口子异口同声地说叫锁住
芦清廉跪在床上嘴里念念有词老祖传牌令金刚两面排千里拘魂症快入本性来
就这几句话芦清廉来回念了七八遍一遍比一遍声音大念完突然一声疾呼锁住回来了摸一下孩子的头
芦清廉作完法对女人说孩子奶水够吗
女人怯生生地说不太够平常补些小米粥给孩子
芦清廉责备说喝小米粥怎么行呢奶水不够就兑换点羊奶孩子吃不上阳气就弱就容易招病
夫妻俩连着点头说是是是
芦清廉接着说以后白天少让孩子睡觉了白天睡多了这晚上还能睡吗回家后白天多逗逗孩子抱出来晒晒太阳晚上孩子醒了就赶紧喂奶别让孩子饿着
那女的连连点头小心地问先生你看这个孩子治好了吗
芦清廉说好不好我也不敢说啊我再教给你个法子晚让小孩儿躺在床上装一平碗小米用红布包起来碗口向下悬空端着在孩子头顶正转九圈反转九圈边转边拍床帮嘴里念叨床邦床邦神俺的小孩子丢了魂您给俺找您给俺寻找来交给俺母亲锁住回来了锁住回来了听明白了吗听明白赶紧回家吧到家就天不早了
两口子感激涕零给芦清廉深深鞠了个躬转身要走芦清廉又把人叫回去说把这鸡蛋提回去给孩子好好补补你看这孩子瘦的
推让一番终于肯把鸡蛋收回去没走多远芦清廉又把人叫住说你把我的山羊牵着吧这山羊正好有奶羊羔子也能吃草了你们就牵走吧
夫妻两个慌说这个使不得我们也没带钱啊
芦清廉说没说要你们钱这羊也没说给你等孩子断奶了你们再给我牵回来
芦清廉一脸的严肃透着一股不让人拒绝的劲儿夫妻俩坚决不要这羊说是来给孩子看病的没给报酬反而把羊牵走太不像话了
芦清廉说为了孩子着想也得把羊牵上当父母的可别苦了孩子等你们富裕了再谢我也不迟啊
这番话说得有情有理夫妻两个直接就跪下了梆梆磕头拉都拉不起来
这事儿全被姥爷看在眼里对芦清廉有些另眼相看了
姥爷也纳闷问老小子你什么时候学会叫魂了
芦清廉说在戏文里听的
姥爷说那你这法子管用吗
芦清廉说管个屁用啊他那孩子睡颠倒了还吃不饱能不哭吗
入秋的时候来找芦清廉看病的多了一类给小孩子叫魂的有几个是听了那对夫妻的推荐慕名而来的那对夫妻还给芦清廉捎话来说锁住的病已经好了有羊奶喝孩子也变的白白胖胖的等孩子断奶就立即把羊送回来
芦清廉如法炮制患者一来就说自己的法子不一定灵验如果病好了那大家都好如果回去后没有效果那你也不要怨我
说也奇怪芦清廉对自己的法子没什么把握在外面名声却好得很来找他叫魂的人络绎不绝外县的人都慕名过来了一开始芦清廉还应付得来到后来人多了芦清廉就烦了经常锁上门去外面躲清静太阳落山了才回来可是芦清廉越是这样就越显得神秘和高深来求医的人反而有增无减
有些人执着学杨时程门立雪在芦清廉的院子里一等就是一天有些人学刘备三顾茅庐融三差五就来一趟碰碰运气来了能不能见到芦清廉可以说全靠缘分
芦清廉给人看病看来人经济条件比较好就收下礼金比较贫困就什么也不要了本来也是无本买卖不过就搭些功夫罢了
第二年秋天的时候那对夫妻把羊给牵回来了还送了面锦旗上面写妙手回春宅心仁厚一时传为佳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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上初中时由于镇上的学校离我姥姥家比校近我都是住姥姥家的
春天的一个晚上芦清廉摸到我姥姥家串门唠嗑末了让我到镇上上学时帮他买几节收音机上的电池还给我拿了节用废的电池比着买
以前去芦清廉家时见过他的那个古老的收音机很大外壳是木头的用我姥爷的话说摆在那里像个骨灰盒
那物件用的是四节二号电池以前村里小店里还有卖后来这种电池快淘汰了在市面上不好买得到镇上才能买到
芦清廉来时我们正在吃晚饭姥爷说清廉啊你现在给人看病又不缺钱还要那老古董干嘛你还真留着当骨灰盒吗
芦清廉也高着嗓门说老哥你还真说对了我这个没儿没女的到时候我过去了麻烦你把那戏匣子的后盖打开把我的骨灰放在里面在我屋后挖个坑一埋了事儿
姥爷说这可不敢到时候你直接就上天成仙了哪里还有骨灰
两个老头哈哈大笑
那天是周六下午没有课一下学我就去给芦清廉送电池想顺便在他那里磳顿饭他家经常有患者家属送来的点心和酒肴
刚过闸桥有一辆小轿车停在我前面车窗摇下来一个墨镜青年直愣愣地跟我打听小孩儿清廉居士的住处怎么走啊
我一下被问懵了反问说哪个清廉居士我们这里没有清廉居士就一个芦清廉
青年说是住在河堤上吧
我说是啊我正去给他送电池你跟着我走吧
我在前面骑车那轿车在后面跟着行驶在这乡间的小路上像一艘在波浪里的小船儿一样上下颠簸
到河堤下面时轿车上不去车子就停下了从车上下来一个严肃中透着些许忧郁的中年人微胖大背头黑色呢子大衣西裤皮鞋手很白无名指上戴着一枚金戒指一看就是大老板
芦清廉家柴扉虚掩喊几声无人应答
老板对我说小孩儿请你把人给我找回来吧
芦清廉应该就在附近林子里我放开嗓子喊清廉姥爷我给你送电池来喽
喊几遍也就是一根烟的功夫芦清廉背着筐突然在林子里现身
老板迎上去双手合十欠了下身说先生可是清廉居士
芦清廉一脸的茫然说我是芦清廉不假可我不是居士
老板十分虔诚自我介绍说鄙人姓陈自河北邢台而来现有凡事叨扰还请先生不吝指点一二
芦清廉听了腿脚有点哆嗦他听过不少戏文能听懂这半文不古的话说我一个乡下人能给你什么指点啊大字不识一筐你找错人了找错人了
老板双手合十欠身说先生名声在外还请不吝指教
芦清廉看跟他说不通摆摆手背着筐推开柴门往院子里走陈老板和他的司机也恭敬地跟进去
芦清廉进了屋门陈老板二人就不往里跟了尴尬地站在外面
芦清廉先到院子里把割来的草给羊喂上再把我给他买来的电池装到收音机上打开里面正播单田芳的隋唐演义
芦清廉拿出一包点心让我吃着他自己开始做饭又出来问陈老板二人吃了没有没吃给他们做着点
陈老板赶紧说吃过了吃过了也不知道是真吃过了假吃过了
芦清廉看他俩个站着累让我搬了两个马扎子过去给他们坐
芦清廉做好饭锅里是小米稀饭箅子上热的是自己蒸的馒头和半个烧鸡他盛完饭拿着勺子出去问陈老板二人说要不你俩再吃点
两个人还摆手芦清廉又说进来吃点吧也没什么好饭看你们俩个大老远来准没吃饭给你们做着呢
陈老板跟司机对看一眼提着马扎子就进来了芦清廉家里就两个碗筷子还差一双找一个小盆和茶缸子当碗盛了稀饭拿一个勺子给我用从饭橱里拿出一碟萝卜条和一盘盐水花生米
芦清廉说小陈啊又转头跟司机说小伙子你姓啥奥小刘你俩个也别嫌饭n孬吃饱了趁着天早赶紧回家
说这话时两个人刚拿起筷子想吃听到这话又停下
陈老板放下筷子说先生请容我说一下难处给个指点
芦清廉说那你有什么难处说来听听
陈老板左右看看司机是自己人可能看我是个小孩儿所以也没什么顾及就说鄙人今年四十有余名下有几家公司资产颇丰有两次婚史前后两任妻子生下四个孩子都是女儿我的难处是想求个子嗣以继承家业
芦清廉喝口稀饭说生男生女都是天命天命难违啊
陈老板眼睛亮了说求先生指点
然后给司机使了一个眼色那司机从手包里拿出一个信封程放在芦清廉那边的饭桌上从封口看是厚厚的百元钞票
我看到芦清廉的腿又开始哆嗦他说这忙真帮不上啊
郑老板重复说求先生指点
芦清廉放下碗筷拿起信封清点里面的钱说我给你一句话吧这是当年我爹从泰山奶奶那里求来的
郑老板赶紧作出洗耳恭听的样子
芦清廉从信封里抽出一张把信封又推回去说但行善事莫问前程留下一张是收下你的心意
陈老板赶紧起身鞠躬说谢谢先生指点那我家的祖坟或者宅院不用动吗
芦清廉说但行善事莫问前程赶紧吃吃完走
陈老板不言语了扒上剩下的饭起身告辞刚转过身芦清廉又把人喊住
郑老板又转回来期待着接下来的话芦清廉说把你们自己的碗洗了
两个西装革履的人到外面压水井边洗了碗筷又返回屋里辞行陈老板又多问了一句说先生再给句话吧
芦清廉说你想听什么话
陈老板说先生看着说
芦清廉说人生难免沟坎磕绊遇事散些钱财前程自会平坦
两个人满意而归
我问芦清廉说清廉姥爷你从哪里学得这些词
芦清廉用筷子指着桌子上的收音机说我不会看书我会听书啊都是从这里边听来的
那时候乡下正在给麦田灌溉陈老板的车开出去没多远就陷在泥里开不出来找了附近浇地的老乡每人给了五十块钱才把车弄出来也应了芦清廉的话人生难免沟坎磕绊遇事散些钱财前路自会平坦
后来清廉居士的别号传开便陆续有人来河堤找芦清廉有招魂的有看癔症的有看风水的很多人说他灵验也有人说他是装神弄鬼的骗子好在芦清廉没有造成什么实质性的伤害也没有收受巨额的钱财所以觉着他是骗子的人也只是背后说说
芦清廉的说法是有些东西你信则有不信则无他好像被自我暗示了真的认为自己有通灵的本领他再给人看病叫魂什么的也不让旁人在一边看了家里也开始布置的有宗教色彩不知道从哪里弄一个羊头挂在墙上还买了黄纸和毛笔写了鬼画符一样的东西贴在墙上桌子上是一些小葫芦整整齐齐的排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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新千年的时候上头改进了灌溉系统芦清廉看管的扬水站就此废弃但是他仍然住在那所房子里只不过每月几十块钱的补贴停发了而已他也不指着这个停发了也无所谓
后来我上了高中来姥姥村里的次数就少了只在逢年过节才去探望一下听姥爷说芦清廉扬水站上的房子旧了到处漏雨村里给修补了好多次今年夏天一场大雨彻底不能住人了幸亏芦清廉撤出时及不然真的要砸死在里面扬水站的房子不能住村里没办法就把泵房的锁撬开让他住在里面了
姥爷说不知道什么原因如今来让芦清廉看病的人少了很多可能是他老了吧我分析的是现在的人受教育程序高了很少有人再相信这一套了再一个是现在人们经济水平高了有病都去医院里看了
2004年大年初二我去给姥爷拜年姥爷让我陪他去扬水站看看芦清廉走上河堤原先芦清廉住的砖瓦房已成了断壁残垣三个屋基围成三个围栏一个里面圈着几只羊一个里面养了十来只鸭子另一个堆放了些干柴
芦清廉所住的泵房里没窗户里面阴冷潮湿狭小逼仄里面还横着一根水缸粗的电灌床都放不开芦清廉身体还算可以说话也有底气姥爷跟他说冬天冷不行就搬回村里住芦清廉在这里住惯了不想回说泵房小严实在里面生了炉子一点也不冷
大学毕业头一年秋天我找工作不顺利闲赋在家去芦家村看望年迈的姥姥姥爷正赶上村里给本村的老人发养老补贴我小舅领钱回来说村支书办公室里出事了芦清廉拄着拐棍来领钱村支书在本子里扒拉半天没找到他的名字说这钱不能领
芦清廉气得直哆嗦拿拐杖梆梆的敲村支书的桌子漆都敲掉了质问村支书是不是把这钱给扣下了
村支书不好怠慢赶紧给镇上挂了个电话让查查一会儿镇上把电话回过来说没有这个人这个人在新千年人口普查后户籍已经注销了也就是说这个人已经死了村支书跟芦清廉说的是他的户口被上头弄丢了所以这个钱领不了不行去镇上问问吧但是芦清廉就赖在村委办公室不走让支书还他的户口还他的钱
小舅回来当笑话讲被我姥爷骂一顿让他把芦清廉接过来芦清廉老了很多腿脚也不比以前皮肤黑了眼睛也变得深陷混浊脾气却变大了在姥爷的屋里直嚷嚷说这世道变了人还活着呢竟然把户口给丢了别人都发钱就不给他发
姥爷劝他不要生气说吃过午饭让我骑摩托带他去镇上问问这时候芦清廉才把注意力放在我身上说差点没认出来长高了还记起我给他买电池的事
扶他上摩托车的时候感觉又瘦又轻好像失去水分的朽木一样在去的路上本来想聊几句但是因为戴着头盔听不清没聊成
到镇上的户籍科我跟办事员一说情况办事员敲了一番电脑说户籍已经注销了我把芦清廉拉过来说人不是在这儿吗怎么注销了
芦清廉直吼还我户口你们这些王八羔子办事员那边也急了要不是我拉着就打起来了
对于户口注销我还是有点了解的如果是死亡的有死亡证明就可以到公安机关申请注销还有一种情况是人口失踪超过一定年限的可以由家属申请注销
我问办事员芦清廉属于什么情况办事员又敲了好一会儿电脑说是新千年人口普查时注销的注销原因是失踪
我又问是谁申请注销的然后看那一栏里空着办事员也不明白为什么让我去找科长
去科长办公室的路上我怕芦清廉再克制不住要骂人就提前跟他说到那里好好说话别骂人
还是科长把话说明白了科长说这里面有误会是这样的新千年人口普查后注销的一部分户籍确实手续不全原因是往年有很多孤寡老人死了或失踪都好多年了户口还没注销他们就跟下面核查了一下就把死亡和失踪多年的一些人的户口作了注销处理
像芦清廉这种情况肯定是哪个环节出了差错才误销了户口科长说让村里开个证明然后把当事人的户口本和身份证拿过来就可以申请恢复户籍了
在科长那里我们还得到一个好消息国家正好有个新政策村里一些孤苦无依的人可以由村委提出申请再经过核实就可以去镇上新开的福利院养老了
骑摩托车把芦清廉送回扬水站芦清廉好似枯木逢春脸上神采奕奕在柜子里拿出一把干枣给我吃说我是好人将来一定大富大贵我趁机让芦清廉卜了一卦
河堤上的树叶飘落在妖风河里随河水静静流去秋天的落日消减了锋芒余辉落在芦清廉沉思的脸庞上芦清廉卜卦说我是富贵之相前途不可限量二年内必有贤妻相助以后子孙满堂
如今离芦清廉给我算卦已经过去近十年了我还在工地上搬砖去年三月份才结婚一个晚婚晚育的典型
來源简书作者乡上
